良 性生活 | 男人太快不是好事,尤其是在竞技体育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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良 性生活
男人太快不是好事
尤其是在竞技体育里
by 云也退
水上项目和搏击
最大的看点就是选手的皮肉。
如果你不能欣赏这样的体育比赛,
你又怎样去热爱人类呢?
“刚才有个男的裸奔了,你看到没有?”
问题少女善于发现问题。我虽然也不赖,但是指出问题的速度不如她。我说我没看到。
她说,那个男的在观众席第一排,突然脱了个干净就闯进了赛场,然后又出来,神不知鬼不觉的——这倒也正常,谁让我们看的是水球赛呢?
那晚一共有五场。我托电视台体育频道的哥们给我弄点体育比赛的票来,最好是球类,球越大越好。小球不宜看现场,羽毛球,基本只见拍子不见球,乒乓球更甚,只要坐得稍微远一点,就完全不知道两个人在气喘嘘嘘地抡什么。结果,哥们折腾了一个礼拜,才弄来了两张水球票。
不辜负人家的美意,我们去看了。
球倒是够大,看得很清楚,运动员的身材姣好,肩宽体阔地扭打在一起,后来,我们都产生了一种去海洋馆看表演的幻觉,也许主教练还带着一桶鱼,预备随时往里扔。
虽然我们都没算清楚到底哪一方进球多,但是,我们都养成了对于水上运动的好感。
在我的再三央告下,哥们又搞来了两张跳水比赛的票。这一次,我们记得带了望远镜去,问题少女表示,对于大面积露皮肉的男人,她要看得仔细一点。
在游泳馆门口,我们果然遇到了一个卖望远镜的贩子。他脖子上挎着七八个望远镜,左右手还各拿一捆,把这些设备连起来用,大概都能看清月球上的环形山了。
“便宜卖便宜卖了!不然看不清!”他叫道。
问题少女寸步不让地扬起了手中的设备。那是个半专业的高倍望远镜。不要说清晰度了,被它砸一下都能疼好久。
但是小贩不依不饶地问:“地球仪要吗?”
我们看比赛要地球仪做什么?
“有很多外国运动员,没有地球仪,你知道那个国家在哪儿吗?”
原来如此。
但世界政区是我的强项,想当初,我们地理老师把英国的全称念成了“那不勒斯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”,把“法属圭亚那”念成“法属西双版纳”,都是被我当堂纠正的。那是我最风光的年代,也是我对国家主权特别敏感的少年时。
“就算有地球仪,”我反诘道,“我现查国名来得及吗?”
小贩哑口无言。看见货品推销不出去,他在我们两个背包上分别插了一面小国旗,不情愿地目送我们走了。天下就是有这么一种猥琐的商人,买卖不成,就用赠送来羞辱。
跳水比赛让人纠结。原则上,我们希望选手发挥自己的最佳水平,但同时我们又希望能出点意外,比如说,某人走板时脚一滑掉下去之类。最佳发挥和失常发挥的比例在7:3比较合适,七个跳得好的,三个跳砸了的。好比看电影,正剧看多了也得看看闹剧。
可惜那天运气不好,选手特争气,每个都是垂直入水,几乎不见水花,人就嗞溜一声钻出水来,享受全场的掌声了。我很失落,这跟看吐痰有什么区别呢?
但当我上完一趟厕所回来,就感觉气氛不太对。问题少女花枝乱颤地告诉我:刚刚一个选手严重失误了。
“水花很大么?”
“水花倒还可以,但是是被两个人从水里抱上来的,看样子溺水了。”
咳,这可比裸奔好看,我竟错过了。我坐下来继续看,第二轮过去,一切如常,到中国选手出场时,观众们拿出了手里的小国旗不停地摇摆,还有人吹一种声音沉闷的小喇叭。通过望远镜,我可以观察到那选手面部的细节,他眉清目秀,眼皮低垂,好像睡着了一样,是在靠着梦游的力量往前走。
“这个蛮帅的,”问题少女边看边说,“不过都不如刚才被抢救的那个帅,好像是韩国人。”
原来我错过的还真不少呢。
跳水比赛历史很悠久,自从牛顿发现万有引力之后就有了。看起来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一个动作,都潜伏着生命危险,真让人感叹竞技体育的残酷。
但后来,在看了一次MMA比赛后,我才知道不仅对选手残酷,对观众而言,竞技体育也是严峻的考验。
那是一场商业比赛,十对选手一对对登场,在一个八角形的大铁笼子里厮杀。除了抠眼睛、捅鼻子、揪头发、掏裆之类阴招,MMA的规则允许选手用身上的各种部位打人,可以拿胳膊勒人脖子,令其窒息而认输——这叫“降伏”。听起来就很悬疑:窒息了还怎么认输呢?
图为中国综合格斗选手李景亮KO对手现场
对手窒息,裁判及时制止比赛并宣布李景亮获胜
买票看斗殴的观众,那狂热劲可不是看跳水的人能比的。没有人举小国旗,男人一个个扎着额带,敞着怀,只恨手里少个酒瓶钢管之类。我们拿到了参赛者名册。二十个选手,其中有十二名是中国人,又有半数出自吉林,绰号都叫“东北虎”,什么“小东北虎”、“东北虎二世”,“延边东北虎”。这可太没趣了,就不能来一个叫“长白山”的么?
每个选手出场时都是耀武扬威,捶胸顿足。头一位中国选手的对手是个黄胡子巴西人(大概叫“里约热内虎”吧),大屏幕切到了他刚毅的面部。
“长得真不错”,我刚刚跟问题少女嘀咕了一句,只见他已经被那个瘦一圈的中国小个子狠狠地撂倒在地,拼命地拍地板。中国人起身,抖着身上的肌肉巡场一周,接受欢呼去了。
“这就完了吗?”
我们都是第一次看MMA这种据说很快将在中国兴起热潮的体育项目。票是送的,印着六百元一张,副券撕下无效。但是,花六百块钱就来看五秒钟?男人太快可不是好事。
然而观众们似乎根本不考虑性价比,他们朝那个获胜者大声吼叫着,对着他的大汗不出的背影拼命鼓掌。第二对选手出场,这次,我连外国人的肤色都没看清,他就倒地不起。“东北虎”绕场一周,镜头给出了特写,那表情仿佛在说“这集我看过。”
“又完了?”问题少女抱怨起来,“这组织者也太不负责任了吧。”
第三对,第四对,第五对,最持久的一场对搏也才持续了一分钟。一个个中国选手昂首出来、昂首离去。轮到那唯一一场中国选手内战了,他们很争气地打满了三个回合,最后两人绞缠在了一起,拿着液压切割刀的裁判使劲把他们分开。全场气氛燃到了顶点,保安们都严阵以待。
当最后一对亮相,那个中国选手看上去有了一点年纪,头顶都微秃了,身上的皮肉必须紧紧绷住才不会掉下来,对手,一个波多黎各裔美国人(波多黎各在哪里我还真不知道),则全然是个光头,年纪似乎还要大一点,他的神色十分放松,或许打完这一场,他就要退出拳坛了。
群众都在厮吼。我也被感染了,我告诉问题少女:看到最近的那个出口了没?打完之后赶紧跑,我担心晚了会出意外——不是选手出什么意外,而是我们之间会出什么意外。
中国人的拳头凶猛地落在了对手的身上,对手伺机反击,只是全然处于守势。说实话,攻守双方的表现都很出色,攻方没有一顿狠揍把守方打倒,守方也没有反攻的能力或意愿。人们在吼叫,美国人显得很渺小,很无助,他的眼里噙着泪水,他一定想到了自己的家庭。
在他颓然倒地的一刻,我忍着深深的同情,拽起问题少女奔出了场馆。身后是一片汹涌的人浪,他们可能很快就把那个八角笼给拆碎了,拔下笼子上的铁条,带回家去作纪念,就像当年德国人拆走柏林墙上的墙砖和钢筋一样。没准,他们还要抬着中国选手游街呢。
在地铁口,我们看到一个拉着二胡唱“栀子花开呀开”的年轻乞者。我们不约而同地摸向了裤兜,拿出的都是纸币。一张五元,一张十元。
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。“在中国,谋一口饭吃太艰难。”我这么想,而且确信她也是这么想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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